狂风卷舞,腥臭逼人,满山的树木倾摇摆舞,长草起伏如浪。三人站在山坡上,向下眺望,隐隐觉得万兽狂奔的强烈震动,经由脚下山坡传导体内。心跳如狂,血液也仿佛随着那狂猛的节奏汹涌流动起来。
吼声震天,蹄声越响。南侧山谷突然冒起滚滚烟尘,一大群狮虎、角鹿、羚羊等野兽混杂着惊嘶狂奔。
“蓬”地飞出几十株断木,枝叶纷飞;百余只巨大的兕象龙兽猛冲而出,长鼻甩舞,将断树与中小型猛兽不断地重重抛出,尖利的兕角上还残留着皮毛血肉。紧接着成千上万的兕象龙兽汹涌冲出,无数的野兽被它们抛撞在两侧的山石上,血肉迸飞。
兕象龙兽群怒吼狂奔,每一只龙兽上,都骑坐了一个恶丑巨汉;个个秃头黄毛,阔嘴獠牙,赤身裸·体,尾部都有一条斑斓豹尾,身上也有淡淡的豹纹,只有私·处挂了一个红布囊,或是系了几张绿叶。奔行之时,绿叶翻动,长尾起伏,极为丑怪。
豹形巨汉嘶声狂叫,嘶哑难听,似乎在欢呼,又像在怒吼。手持巨型弯弓,箭如长矛,“嗖嗖”怒飞,将兕象龙兽抛摔出的猛兽陡然穿透。矛箭在空中染血呜呜飞舞,突然盘旋转折,回到众豹人手中。豹人身后,龙兽背臀上,横堆了许多动物尸首,显是一路劫掠所得。
烟土滚滚,万余豹人族的龙兽骑兵如怒海狂浪,从山谷中呼啸穿行,朝着东南方向狂奔而来。
烈烟石面色雪白,冷冷道:“这些都是南荒豹人,被赤帝限定生活在南荒林原,不知为何今日竟敢越境闯入。”
其时大荒,除了金木水火土五大族外,也有诸多蛮族,或臣服五族,或游离境外。这南荒豹人族便是极为凶残剽悍的蛮族,善于御使猛兽,以兕象龙兽为坐骑,曾经纵横南荒,所向披靡,也是火族的一大边患。一百多年前被赤帝打得大败,又惨遭火族“烈火将军”烈十苗的灭族屠戮,几乎一蹶不振,彻底臣服,自此隶属南荒林原部,由现下的火族“火蛇将军”统领,一向不敢异动。不知为何,今日竟敢大张旗鼓,越境肆虐。
突听号角呜呜怪响,“霍霍”之声大作,豹人怪叫声中,无数矛箭破空怒射而来。豹人族龙兽骑兵已经发现了盘旋于上空的七鸟三人。
蚩尤哈哈笑道:“他奶奶的紫菜鱼皮,你当我们是这些牛羊马鹿,任你宰割吗?”呼啸声中御鸟俯冲而下,太阳乌见猎心喜,嗷嗷怪叫纷纷闪电扑击。拓拔野心中也不由起了少年顽性,这些豹人族骑兵气焰凶狂,教训教训也好,当下也与烈烟石御鸟俯冲而去。
青光爆舞,矛箭纷纷断折,冲天激撞。太阳乌巨翅横扫,炎风红光如飓风卷席。兕象龙兽悲吼声中,被巨翼狂风拍得翻飞而起,无数豹人咿呀怪叫着摔落在地,被万兽蹄掌踩得肚破肠烂,登时殒命。
蚩尤纵声长啸,苗刀碧光怒放,横扫千军;鲜血激射喷舞,溅得两壁红岩黄土斑点血红。龙兽悲嘶,豹人惨叫……当他哈哈大笑着御鸟冲天飞去时,豹人族骑兵已经乱做一团。
狭长的山谷中,最前的骑兵突然纷纷被斩成两段,断头龙兽朝前狂奔十余丈,撞在两壁山谷,颓然倒地,血柱从断口喷涌不息。
巨尸堆积,血流成河。轰然连声,惊吼怒叫,龙兽骑兵相继撞在一处。无数豹人被撞得朝前抛出,飞到半空时正好被后面怒射的如雨矛箭穿透,流星般飞舞,纷纷钉在远处岩壁上,悬挂摇摆。
烈烟石打从见着这豹人族骑兵的一刻起,心中就突然有些不祥之感。心想:豹人族千里辗转,自西南穿绕红黄裂谷,奔向东南方,其目的地必是赤炎城无疑,难道赤炎城发生了什么变故吗?心念一动,俯身探手,猛地抓起一个豹人,与拓拔野、蚩尤一道冲天飞去。
太阳乌嗷嗷欢鸣,盘旋绕舞,冲上高空。如雨矛箭呼呼追射,到了半空纷纷掉落。豹人族惊叫怒骂了半晌,无计可施,只好移开前方尸体,继续奔行赶路。但气焰已大为收敛。
蚩尤、拓拔野哈哈大笑,心情畅快。见烈烟石用手掐住那豹人,用奇怪的蛮语冷冷逼问,那豹人哑哑乱叫,极是凶悍。烈烟石脸色突然微变,目中闪过疑虑之色,猛地松手,将那豹人丢下万丈高空。转头望着拓拔野二人,淡淡道:“这蛮子说,是烈碧光晟让他们赶往赤炎城的;除了豹人族外,还有南荒八支蛮族,也都在近日调兵赶往赤炎城。”
拓拔野二人面面相觑,心中齐齐闪过一个念头——赤炎城必有大变!心中大凛,当下刻不容缓,骑乘太阳乌朝赤炎城急速飞去。
太阳乌穿行极快,刹那间将下方的豹人族远远地抛在后头。
飞到距离赤炎城三百里的凌暝山时,突然瞧见数以千计的百姓在火族骑兵两翼护送下,朝着东北凤尾城方向缓缓撤离。人群绵延数里,老弱妇孺占了大半,俱都张惶忧惧,心事重重。
三人心中惊疑更甚,当下盘旋俯冲,想向火族骑兵盘问究竟。
山谷中众人听见太阳乌嗷嗷叫声,纷纷抬头上望。火族骑兵勒马盘旋,认出鸟上骑坐的烈烟石,登时面色大变。一个卫官厉声喝道:“是叛贼烈烟石!她果然来了!”一声令下,箭矢纷纷怒射而上。
风声呼啸,那卫官只往下看了一眼,立时便魂飞魄散,闭起眼睛全身打颤。
烈烟石淡淡道:“我现在问你话,你回答时只要有一个字是假的,我就将你丢下去。”烈烟石的脾气在火族乃是出了名的外冷内爆,那卫官早有耳闻,闭眼颤声道:“小的不敢。”
烈烟石道:“谁说我是叛贼?”语气森冷。
卫官牙齿格格乱撞,道:“烈长老说八郡主、烈候爷和祝火神交结汤谷叛党和龙族妖贼,又和雷老妖勾结,盗走了琉璃圣火杯,乃是……乃是本族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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拓拔野与蚩尤对望一眼,心中大凛:“烈碧光晟果然阴狠,终于还是抢先动手了!”原以为烈碧光晟尚不至于怀疑烈炎与烈烟石,即便怀疑,也不会这么快下手。纤纤可以暂时由烈炎保护。但是,现下烈炎身为阶下囚,纤纤岂不是大为危险吗?
“是了!”拓拔野低呼一声,陡然醒悟——既然土族白驼乱党与烈碧光晟等人也有勾结,自然早有人将烈烟石与自己、蚩尤一道相助姬远玄,取得七彩土的情形透露给烈碧光晟。以他的老谋深算,当然可以猜测出他们取七彩土所为何事,所以才抢先动手,阻止他们将复合的圣火杯送回赤炎城!
烈烟石冷冷道:“赤炎城里发生了什么事?你们将这些百姓带往哪里去?”
卫官道:“火正仙……啊,不,吴火神两日前观测星象地理,测算出明日凌晨子时,赤炎山将会苏醒喷发。长老会说赤炎神震怒,乃是因为族中叛贼勾结外人,盗窃走圣杯;因此……因此烈长老决定由吴火神举办祭神大典,将那盗走圣杯的处女纤纤做为祭奠圣山火神的祭品,投入赤炎山口……”
“什么!”拓拔野与蚩尤齐声惊呼,蚩尤一把掐住那卫官的脖子,吼道:“你奶奶的紫菜鱼皮!你说什么!”卫官登时面红耳赤,吐出舌头,赫赫乱叫,眼白直翻。
赤炎城之所以为火族圣城,乃是因为城中赤炎山是大荒境内屈指可数的火山之一,相传为火族远古大神赤炎神死后所化,自上次大喷发以来,它已经沉寂了三百六十六年。恰逢每次喷发之时,族中必有重大之事,所以有“赤炎神震怒”之说。
拓拔野连忙拉开蚩尤,沉声道:“你掐死了他,找谁问去?”蚩尤一凛,恨恨松手,面目狰狞,怒火欲喷。
那卫官被他瞪得肝胆俱裂,尿水涔涔,渗透了半边裤子,抓着脖子说不出话来,半晌方哑声颤抖道:“今夜子时,吴火神要在赤炎山口设立典坛,进行祭神大典。烈长老担心祭奠失败,赤炎山又要大喷发,因此让城中百姓全部撤离。”
烈烟石淡淡道:“烈候爷和祝火神呢?”
卫官牙齿格格乱撞,摇头道:“不……不知道。他们应当是囚禁在赤炎大牢中,烈长老还未下令将他们处死。”
烈烟石淡然道:“看来你只知道这些了。继续赶路吧!将百姓带到安全地方去。”手指一松,那卫官登时往下掉去,手足乱摆,嘶声狂叫,险些晕死,突然发觉已经稳稳当当地骑坐在原先的马兽上,丝毫未损,这才知道烈烟石手下留情,力道用得恰到好处。
惊魂未定中,颤声拜谢道:“多谢八郡主!”带着瞠目结舌的众士兵,策马前行。
蚩尤咬牙道:“今夜子时!我们现在只有不到五个时辰了!”大喝道:“走!”驱鸟疾飞,朝着赤炎城闪电般地飞去。拓拔野与烈烟石御鸟追上,并肩翱翔。
狂风猎猎,白云飞散;三人倏然穿行,瞬息千里。
拓拔野思绪如飞,忖道:“那烈碧光晟知道我们取得七彩土,必定要想方设法阻挠我们救出赤帝。但他会怎么做呢?在琉璃金光塔附近埋伏重兵等待我们现身么?除了这个笨法子外,他还会有什么法子呢?为什么会预测出赤炎山爆发,遣散百姓呢?”突然灵光一闪,失声道:“不好!”转头问烈烟石道:“八郡主,请问琉璃金光塔在何处?”
烈烟石道:“在赤炎山山腰。”
拓拔野沉声道:“倘若我猜得没错,烈碧光晟不是要祭奠赤炎神,阻止火山爆发。恰恰相反,他是想要引爆赤炎山!”
蚩尤讶然道:“引爆赤炎山?那烈龟蛋疯了吗?”